第三十章

和春生擔心的一樣，第二天早上沈家人完全沒有走的打算，那個讓春生討厭的沈老頭子依舊和往日一樣，老太爺似的坐在堂屋裏，等著別人給他請安送飯。

春生家裏屋子窄，昨晚沈家人都是在堂屋裏湊合的，今早個個一臉的不舒服，看著春生的眼神要吃人似的。昨晚看著春生進了房間他們就有意見了，可是見沈皓雲也進去了，才沒有一股腦的全跑進去。

不管怎麽說，春生和沈皓雲是名義上的夫妻，他兩住在一起是名正言順的，他們進去算什麽啊！不過不能進去不代表沈家人就接受了自己住在堂屋裏的地上是理所應當的，今早臉色自然的不好看了。

“老太爺，我阿爹他們今早要去鎮上接夏生，他們馬上要出門了，我們整理一下回去吧。”這是昨晚就說好的事，春生爹娘也一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沈家人走了他們就走。

“你這什麽意思？是要攆我們走嗎？”大夫人一臉嫌棄的看了春生家裏的屋子一眼，可是人卻是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

對於大夫人，還有沈家的一家子人，春生只是冷笑一聲，然後冷冷說道：“老太爺，現在就連我自己，我阿爹阿娘也是沒有養著的義務的，這裏是柳家不是沈家。”

春生話裏的意思眾人都清楚，只是他們更不願意回到那個連個遮身之處都沒有的破屋子罷了。

“爺爺，春生家裏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更何況就算這裏有著再多房間，也不是我們該留的地方，這世上沒有讓媳婦娘家養著婆家一家子的道理。”春生爹娘已經在等著離開，沈皓雲這話說完，也不管自己爺爺這個一家之主，叫上自己爹娘就準備離開了。

沈老爺子畢竟富貴了半生，先下也做不出那沒臉沒皮的事，於是一聲令下沈家人全部一起離開了。

等到沈家人全部出了柳家的院門，春生才終於放心了，他們既然離開了，就斷然沒有再回來的可能。救急不救窮是誰都知道的道理，他沒有一開始就把沈家人全關在門外，已經仁至義盡了。

沈家當初的富貴，是村裏人都知道的，如今沈家落魄回鄉，村裏人自然也關註著。柳家在柳家村親戚多和村人關系也好，春生不擔心爹娘在村子裏吃虧。不過為人再好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村子裏總有那麽幾個人是看不慣柳家的。春生不想別人嚼舌根，有理由亂編排自己爹娘，只能咬牙將家裏昨晚沒吃完的粟米，還有清理出了一些生活必須品全給沈家人拿回去了。

沈家原來屋子的屋基並不大，照著原樣修建起來肯定是不夠現在的沈家人住的，不過現在他們連個遮身之處也沒有，也不能要求那麽高，沈皓雲的意思是，趕緊搭出幾間暫時居住的屋子出來才行。

他們現在沒錢買磚，要蓋屋子蓋的自然只能是茅草屋，沈家現在除了沈老爺子有六個能幹活的男丁，女眷不能上山砍柴割草，但是收拾一下那破落屋子也行的。

一大家子人站在那破屋子面前，讓沈老爺子分好了工。今日，男丁上山砍柴割草，女眷留在家裏整理落在屋基裏面的破落瓦礫，還有清理裏面的雜草。

眾人分工的時候，春生很自然的把自己當成了要上山的人，哪知道要走的時候，沈皓雲卻讓他留下來。

“你不用上山，這是男人該做的事。”在沈皓雲的認知裏，上山做的都是辛苦的事，在家裏收拾怎麽著也比上山要輕松一點的。

春生可不這麽想，他從來沒把自己當成沈皓雲的妻子，自然也就沒有把自己往女眷的身份上擺，分工的時候，很自然的把自己歸到了上山的行列。

“大少爺，你們要上山，你們知道山上哪裏有適合搭房子頂棚的木柴嗎？知道什麽草適合做屋蓋嗎？我當然得跟著你們去，這裏倒是不用擔心，你放心吧，等到中午之後，這裏會有人過來的，過來的村人知道教她們做事。”平日裏村裏有個什麽事兒，都會熱鬧的不行，現在沈家這裏有著這麽大的熱鬧看，村裏人會閑在家裏才怪呢。

不理會沈皓雲想法，春生直接叫這人一起去村裏借東西了，要上山總不能空手上山，工具得準備齊全了才行。

村裏人雖然愛看熱鬧，不過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春生帶著人去借工具倒也順利，很快的他們便人手一把砍刀，還借了兩把割草的鐮刀。

柳家村是個四面環山的村子，村裏正中央有個幾畝大的大荷塘，順著荷塘往下便是一條寬闊的河道，一年裏村裏人能在山上河裏撈到不少的東西，日子倒也過得富足。

柳家村的四面山上，村人大多都在村後的那座上活動，那裏離著村裏近，而且上面砍柴割草的也方便，不西面的大山只有大樹也不像北面那裏只有滿山的荒草。

沈皓雲大伯有兩個兒子，一個還沒及冠一個卻是和沈皓雲差不了兩歲今年也二十有五了。沈皓雲二伯也就是已經掉了腦袋的沈家老二只有一個女兒，現年十三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只是現在沈家落了難，這姑娘親事怕是一時間定不了了。

跟著春生他們上山的，便是沈家的這幾對父子。一路上春生一直沒留意過沈家都有些什麽人，現在只有些男丁了，他才發現這一堆人裏面怎麽還有個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人？

這個春生覺得面生的人是沈皓雲的小叔，也是這次沈家被抄家才被外人知道的人，這人之前竟和春生一樣被關在一個小院子裏面生活了足足二十年。

之前春生一直以為，沈家的老爺子就一個妻子沒有妾室的，沒想到這老頭竟然還有個庶子，而且還被他關起來了！

春生沒有大家族裏面重嫡輕庶的思想，從沈皓雲那裏知道了他這小叔竟然一直被關著之後，覺得那人還挺可憐的，而且也覺得那個沈老頭子果然不是個好人，為了自己的名聲面子竟然把兒子都給關了起來！

在春生看來把自己的庶子藏起來，為的自然是面子了，讓別人覺得他們夫妻情深，可是春生沒想到的是，沈老爺子為的確實是他的名聲，只是為的不是那個所謂的夫妻情深的名聲。

心裏覺得那人可憐，春生便有意無意的幫著他，砍柴的時候教他怎麽握著刀柄手才不會疼，割草的時候教他怎麽避免手被劃傷。

沈家的人在大牢的時候已經幹過粗活了，不過那時候有衙差就在旁邊看著，他們不敢偷懶。如今，他們身邊的人是春生，他們自然是想偷懶就偷懶了，看著春生麻利的動作，便個個想等著春生來做，個個裝模作樣，半天了身邊還沒有兩捆草。

春生只是做著自己的事，等到砍了二十根長度一樣，大概手腕那麽粗的柴棒子之後，又隔了幾捆老草就準備回家了。

“哎哎哎，你幹嘛，你要去哪裏？”看著春生要走，他們急了！

“回家啊，我算過了，家裏的兩間房大概需要百十捆老草，五六十根長木棍。咱們六個人，一個人二十捆老草十來根木棍，我的木棍好了，一會兒再來割是捆老草就好了。”春生說完，沒搭理他們還要說什麽，背上自己的東西走人了。

春生走了，剩下的人自然是氣憤不已，他們怎麽都沒有想到，以往那個一聲不吭只知道忍氣吞聲的人，竟然在沈家落難之後變得這麽強勢，這就是欺負他們呢！他以前怎麽不敢啊！

春生走了，剩下的人除了沈皓雲和那個從來一句話不說的小叔其他人都走了。回到家之後，沈家那裏果然有村裏人在幫忙，屋子大概的收拾出了一個樣子了，只是那破落在裏面的東西雖然收拾出來了，不過那殘垣斷壁……這屋子是徹底廢了，還是得重新修建才行。

屋子裏面收的差不多，就得處理外圍的野草，這裏荒蕪了多年，那野草都有幾人高了，不過村裏人多幾下子就幫他們處理的差不多了。

春生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那些個女人個個一副拈輕怕重的樣子，就知道站在一邊看著，她們以為她們還是以前嬌滴滴的小姐夫人呢？！

這裏大多人都是春生認識的，春生一點兒沒遲疑，直接上前和人打了招呼之後，就和人說了，他們是回來種地的不是玩耍幾天的。以後家裏地裏的農活都要自己做，所以不能事事靠著別人，她們只需要教著沈家人做事就好了，不需要親自去做，畢竟以後這些事是不能讓人代勞的。

村人熱情不在乎幫著做點事，可是想想春生說的也有道理，所以就把手裏的鐮刀遞給了站在一邊的人，教著他們去除掉屋子周圍的野草。

本來只用在一邊看著就好，現在春生的幾句話卻要她們親自動手，養尊處優的一幫子自然不幹了。村裏人雖然淳樸但也不是傻子，看她們不情不願的樣子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人家幹脆不教了，直接回家了。

沈家的男人們在春生回家後沒一會兒也回來了，沒幹多少活的人，回來之後除了都叫著累，還個個聲聲埋怨，埋怨春生自私自利自顧自己，都不幫著大家。

對於那些個說辭，春生幹脆的都沒有打理，只是告訴他們今天還有什麽活，趕緊安排好。春生已經想好了，他不會避著沈家的活計，該做什麽他就會做什麽，不過他要做的也只是自己的那部分，剩下的他可不會多做一點兒。

沈家現在可說是什麽都缺，雖然從柳家拿了些粟米還有鍋碗瓢盆的過來，可是他們並不知道這些東西該怎麽來用，過了正午一個個都餓得不行了，卻還不知道動手做飯。

“柴米油鹽什麽都沒有，這飯要怎麽做？爹，咱們還是先到柳家湊合一頓吧。”做飯的事自然都是女人們的事，大夫人不知道該怎麽下手，只好向大老爺使眼色，大老爺說這話的時候一點兒沒顧忌，想當然的就說了出來。

“我阿爹阿娘都不在家，而且家裏的吃的大半都已經給你們拿了過來，你們就是過去也沒有什麽吃的了。”春生可不想又把這幫子人招惹過去，主動的開口絕了他們的想法。

春生只是不想再惹麻煩，可是沈家的人卻是因為春生的話再次的罵了起來！

“不就是吃你家點破東西嗎？你在沈家好吃好喝的三年在沒算呢？咱們還沒朝你討要呢！”

“大伯母！你在沈家呆的時間最長，要不要我去你娘家討要你這些年在沈家的吃穿用度？！”早在決定了自己親事的時候，沈皓雲就在心裏對沈家有怨，對他的親爺爺親伯父有怨。如今他被連累的一無所有還在不能入仕，本著為人子孫的本分才一直壓抑著，如今聽著大伯母的這話，他就有些忍不了了。

“春生在沈家是享福嗎？這，只有你們自己知道。”不想再說出什麽不能控制的話，沈皓雲幹脆拉起春生走了，兩人走到了離著沈家破屋不遠的田埂上時，才停了下來。

“春生，我知道你那麽做都是為了我們好，你的用心我也懂。現在沈家不比以前了，以後什麽事情都要自己做，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我懂，謝謝。”

“……..”沈皓雲的話說完，春生只是睜著大眼看了他一眼，心裏想著大少爺說他懂自己的用心，可是自己不懂大少爺說的啊，什麽叫給人魚不如給人魚啊，那到底給不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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